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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访十年·第二季 : 第一章 暗访假烟窝点

第三节 现实扛不过梦想

  老板还是那句话:“你说,什么事?”他连头也没回。画家满腔怒气,不知道如何发泄;老板却轻描淡写,他的眼中只有电视。

  老板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,正津津有味地看电视,脸上带着沉醉其中的笑容。他很肥胖,脸上的肉重重叠叠,将眼睛挤压成了一条缝隙。他的肚子高高凸起,如果站起来,绝对看不到自己的脚尖。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画家一眼,又继续看他的电视,说:“什么事?你说。”

  我说:“嫌我的是假烟,你就别抽了,白抽还说风凉话。”

  我谈起了文学,谈起了《约翰·克里斯多夫》,这是我最喜欢阅读的一部小说。

  我想,大战肯定一触即发,我偷偷地把手伸向裤腰里的木棒,如果他胆敢向画家动手,我就一棒敲在他硕大的头颅上,然后拉着画家逃离现场。

  我们来到了重庆酸辣粉店,女孩正准备关门打烊。我们坐在桌子旁边,女孩手脚利索地切韭菜、煮粉条,一会儿,两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就端上来了,碗上面漂浮着一层红色的辣椒油,小饭馆里弥漫着一股酸酸甜甜的香味。

  这真是奇了怪了,我们晚上只知道躲在房间里看书画画聊天,不知道这个村庄在春天来临之际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  我问:“今天是什么节日啊?村子里怎么这么多高档车子?”

  我感觉到那一时刻的空气紧张得划根火柴就能点燃。

  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

  那么,这些假烟来自什么地方?用什么原料来制作?是不是也像正规烟厂那样,使用几百万上千万元的机器?这样大型的机器又安装在哪里?应该是在地下室吧?不然,那么大的轰鸣声又如何才能掩盖?

  我问:“这些高档车子都跑到村子里干什么?”

  原来买烟也有潜规则。

  画家装好烟,长出了一口气。我们擦着额头的汗珠,怅然离去。

  我们不明白那么漂亮的一个重庆美女,为什么会找到这样一个猥琐的男子?这个男子有什么魅力?

  此后我们就再没有买到过假烟。

  那年春天的某一天,我在村口的小商店买了两盒黄红梅,来到画家的房间,一人一包。画家那时候还没有出名,穷困潦倒,却又烟瘾极大,没烟的时候,常常嬉皮笑脸地来到我的房间蹭烟蹭饭。后来出名了,不蹭烟蹭饭了,却又蹭酒喝,他就像狗皮膏药一样,黏住了你,想揭都揭不开。

 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,我的眼光就像有定身法术一样,我的眼睛看到哪里,哪里的人就木然不动。我不知道他们刚才在干什么、他们正在做着什么,但是,他们对我和画家有着极强的防范心理,他们刚才做的和正在做的事情,都不愿意让我们知晓。

  画家拆开了香烟,点燃抽了两口,就说:“这烟是假烟。”

  我打江南走过

  多年后,成名了的画家也常常光顾城中村。他一进城中村,就弯下了在那些大亨和老板们面前高高挺起的脊背,他在城中村走来走去,背着双手,脚步缓慢,眼中充满了老骥伏枥的神情,他说:“这里是我的风水宝地。”

  画家一本正经地说:“真是假烟。”他又抽出了一根烟,说:“你看这烟丝,一点都不黄,粗细不均匀。”

  有时候,天气晴朗,我和画家会骑着自行车,一直骑到这座城市的边沿。城市的边沿是茫茫无际的大海,大海边是一望无垠的草地,草地上开满了鲜花,五颜六色,迎风抖动。画家扑倒在草地上,呜呜哭着,像受了委屈的无家可归的狗。画家的生活也很沉重。

  是个过客

  老板从柜台里摸着什么,我想,一定是在摸刀子,我紧张地盯着他,防备着他狗急跳墙,突然袭击。画家也紧张地盯着他,向后退了一步,脸色煞白,做好了逃跑的准备。

  老板的手从柜台后伸出来了,手中拿着一盒香烟,他扔给画家说:“以后你要说明白你住在村里,就买不到假烟了。”

  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

  但是,我们真的感觉不到自己痛苦,感觉不到自己贫穷,反而觉得很富有,因为艺术,因为文学,因为绘画,让我们感觉自己卓尔不群,感觉自己总有一飞冲天的那一刻。常常地,我们走在狭窄逼仄、垃圾遍地的城中村,心中充满了神圣和崇高,也充满了必胜的信念,那种感觉就像毛主席去安源……

  我打江南走过

  吃完酸辣粉,我们又买了几瓶啤酒,走在回家的路上。我们像诗人一样敞开衣服,摇摇摆摆,任风吹着飞舞的长发,指手画脚,得意扬扬,感觉自己就是北岛,要么就是海子。我们睥睨四面,雄视八方,这种感觉给个市长当也不换。

  今夜发生了什么事情?

  这些烟摊的老板都非常机灵,他们外表看起来蠢笨如牛,可脑瓜子转得比辘轳都圆,心思跑得比狐狸都快。他们记忆力惊人,目光敏锐,几句话就能判断出买烟人的身份和居住地。城中村的人在这里买烟,国家工作人员在这里买烟,他们拿的都是玻璃板下的真烟;而过路客买烟,农民工买烟,买的绝对是假烟。假烟藏在柜台后,没有摆在玻璃板下。

  我不是归人

  那天晚上,我们走在城中村的主干道上,突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。很长时间没有半夜出门,这次出门才突然发现城中村的午夜“换了人间”。一辆辆高档轿车在城中村排列成行,奔驰、宝马、奥迪之类的德国车目不暇接;丰田、本田、三菱之类的日本车夹杂其间,显得很寒酸。各种各样的车子挤成一团,但是大家却都好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,没有一个司机摁喇叭催促。汽车缓缓地行驶着,像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……

  有一天晚上,我和画家海聊到半夜,肚子饿了,画家提议去楼下吃酸辣粉。巷口有一家重庆酸辣粉店,很小的店面,两张油腻腻的桌子,一个很靓的重庆美女。我们经常会去这家酸辣粉店,三元钱一碗粉,让我们吃得大汗淋漓,浑身舒坦。那个重庆女孩还有一个男朋友,又矮又瘦,尖嘴猴腮,偶尔会到酸辣粉店来帮忙。每次见到这个男子,我们两个单身汉都会生发出一连串鲜花牛粪之类的感慨。

  是金钱吗?

  竹竿一样又高又瘦的画家,脸上故意露出恶狠狠的神情,故意把腮帮子咬成棱角状,他挺起瘦瘦的鸡胸,把双手背在身后,高视阔步,走路一摇一摆,就像检阅鸭群的公鸭。我则在裤腰里别上了一根木棍,给自己壮胆。

  女孩说:“每天晚上都这样啊。”

  画家又憋了半天,终于红着脸说出了第二句话:“事情很重要,你能不能先别看电视。”

  海水冲刷着沙滩,阳光朗照着草地。画家支起画板,画着海天一色的风景;我则躺在草地上,阅读着新买的文学书籍。我不知道,那时候的城市里,还有多少人像我们这样,在不可预知的崎岖的理想之路上,悲壮前行。

  这里也是我的风水宝地。

  东风不来,三月的柳絮不飞

  画家说:“你怎么卖给了我一盒假烟?”因为害怕,他的声音又细又尖。

  因为这里隐藏着假烟窝点,而我在这家全国知名的报业集团,就是以写这个假烟窝点起家的。

  老板听见了,他把着椅子扶手站起来,椅子痛苦地吱呀着。老板走到画家跟前问:“谁卖给你的?”

  女孩说:“我也不清楚,反正从后半夜到天亮,天天这样。”

  书籍让我这个乡下少年度过了孤独的没有爱情的大学时光。就这样,我们兴奋地聊着,抽着烟,房间里烟雾缭绕,我们全然不顾。突然,画家说他想起了一首叫做《错误》的诗歌,他只能记起来前两句:

  现在回想起来,我觉得我们那时候过得非常充实,我们很贫穷,口袋里常常只剩下叮当作响的钢镚儿,我们每一分钱都要盘算再三才能花出去。

  画家说,他一直很喜欢郑愁予的这首诗,他想参照这首诗歌的意境,画一幅油画。

  三月的春帷不揭

  画家那幅以郑愁予诗歌为意境的油画,背景就是海边的草地,草地上,侧身坐着一位美轮美奂的少女,长发如风,衣袂如霞……

  久违了,我们已经磨灭了关于诗歌的印记,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,诗歌已经消亡。

  画家梗着脖子说:“一个女的,应该是你什么人吧。”他可能觉得自己这句话软得像面条,应该硬气起来,就在后面又加了一句,“怎么啦?”

  我没有听过这首诗歌,也不知道这首诗歌的作者。我有一本现代诗歌精选,翻开后,我居然看到了这首诗:

 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

 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

 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

  那时候我不知道这座城中村已经变成了假烟窝点,我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差,买到了两盒假烟。既然买了就抽呗,反正总比没有香烟好。

  我点着抽了一口,被烟雾呛得直咳嗽,眼泪都差点出来了。这哪里是香烟的气味,简直是北方冬天烧炕时炕洞的气味。

  画家只顾高扬着头走路,没想到上台阶的时候绊了一下,差点扑倒在地。我上去扶住画家,画家推开了我,他像电影中的革命英雄洪长青或者江姐一样,扭头一甩,散落额前的长发就被甩在了脑后,他的脸上一片肃穆,几乎能刮出一层铁屑来。

  可是,我们走过每一家开着门面的店铺,都会遭到质疑和探寻的眼光。有时候,店铺里的人正在说话,看到我们后,就将剩下的半句话吞回去,警惕地望着我们,像一只蹲伏在门口的狗一样,随时就会发起攻击。有时候,停在路边的车子急急忙忙盖上后盖,司机站在车边,看着我们,目光满含敌意,好像担心我们会在他们眼皮底下把车子偷走。

  我们的心已经变得坚硬,诗歌柔软的光芒无法洞穿我们的灵魂,当诗人或湮没、或转行、或死亡的时候,他们也带走了我们对于诗歌的温存记忆。现在,谁还在读诗?谁还在写诗?诗歌消失了,诗人消失了,还有什么能够带给我们震撼和启迪?能够带给我们幸福和憧憬?

  后来,这幅油画完成了,画家也有了第一笔可观的收入。画家跨上了通往艺术殿堂的第一级台阶。

  与这些神秘人朝夕相处了很久后,我才感觉到城中村存在的异样气氛。如果不是一个偶然的机会,如果不是因为职业的关系继续深究,我也不会知道这里掩藏的秘密。很多城中村的居民,居住几年,也不会想到,相隔咫尺之远,就是热火朝天的假烟工厂。

  那天晚上回到家中,我们喝完了啤酒,快要醉了。我们躺在我房间的地面上,抽着四元钱一包的黄红梅,又开始探讨艺术。画家谈着高更和梵高,这是他最喜欢的两个画家。

  书中解释说,这是一首闺怨诗,作者郑愁予是台湾诗人。

  我们走向村口的小商店,感觉空气中充满了萧杀的气氛,风吹过来,很硬,吹得我们陈旧的衣服飘飘扬扬。我们看路人的目光也很硬,像生锈的刀子一样,把他一刀一刀锯死。我们像决死的武林高手一样,一步一步地走向小商店。不同的是,人家手中拿着刀和剑,而我们手中拿的是一包拆开的假烟。

  过了两天,香烟抽完了,画家也去买了一盒黄红梅,是在另外一家商店里买的。这次,一抽,还是假烟。我们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?这次不能和他们善罢甘休,画家叫上我,一起来到了卖假烟的那家商店。

  我们吃得汤水四溅,满口生津,女孩子叉手站在一边,笑盈盈地看着我们。她唇红齿白,面若桃花,皮肤紧绷绷的,像绷紧的鼓面一样富有弹性。她个子很高,足有一米七,穿着七分裤,裤脚下的小腿浑圆健壮。

  画家拥有传说中武林高手的身高,却没有武林高手的气概。他气昂昂地走进村口的小商店,后面跟着同样气昂昂的我,我们都做好了今天要大战一场的准备,杀他一个片甲不留,杀他一个血流成河。让所有人看看,城中村的两位英雄是如何在血泊中诞生的,看看以后谁还敢再卖假烟给我们?

 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,蛩音不响,

  画家站在柜台前,憋足了气,终于喊出了一句:“老板,我想和你谈个事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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