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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生

第1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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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二十七章

  中午吃饭,徐汇中真有面子,居然县里公检法除了检没来,法院院长与公安局长都来了,交谈下来才知,原来徐汇中以前是某主要领导的秘书,刚刚放地方上自己做,所以路数粗得很.其他人看见他就如看见他以前的领导,都要卖他几分面子.

  于扬特意穿得比较洋气,但还是职业装.看得出与法院院长大致描述案子情况的时候,公安局长况得明非常仔细在听,等于扬说完,公安局长大声嘀咕了句:“怎么又是她?”这话明显是想让别人听见.

  于扬看了徐汇中一眼,见他冲着她微微一笑,立刻明白这个局长是徐汇中的特意安排,因为谁都知道他小舅子以前被关狗笼里的事,明眼人都心里清楚,虽然局长大人赔礼道歉的,但是心里可是记上了仇,这刘局是明摆着不给他面子,打狗不看主人.于扬当作不知道.落落大方地道:“同刘局合作几年了,我们也没想到今天不得不要走到这一步,说实话,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.大家都说异地官司难打,不过看见两位领导,我们早放了一百个心.相信会得到圆满结局的.”

  况得明道:“不用这么费周折,这事明显已经是经济犯罪了嘛,属于恶意拖欠.你不如来局里经侦科报个案,我给你主持公道.”

  徐汇中见于扬为难,忙道:“况局就是爽气,疾恶如仇.但是他们做生意的在商言商,还是希望先把损失减少到最低才好.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.不过刘局可不止欠下这一笔,还有不少呢,到时有得你收拾的.”

  法院院长道:“看着办吧,也可以民事刑事一起诉,看你们自己愿意了.”况得明问于扬:“你知道还有几个欠帐单位?或者个人.看看还欠多少.”

  于扬心想,你现在就动手,不是坏我好事吗?便道:“况局电话反正我知道了,回去我叫他们细细查一下,把具体数目和单位或人报给您.不过还得说一声,况局长真是疾恶如仇啊,好生敬服.”说完便与况得明碰了一杯,自己先一干而尽.求人的时候不得不老老实实喝酒.

  况得明听着满意,也就喝了.徐汇中插话道:“小于是我亲戚,今天两位领导这么给我面子,帮我大忙,真是没话说.我也与领导干一杯.”说完满满一杯红酒敬上.

  法院院长当即道:“小徐,你怎么一家人说两家话了呢?你我还讲这些.不过酒还是照喝,但不是因为帮忙就要敲你喝酒,你也难得和我们兄弟吃饭,我们一醉方休.老况酒量最好,我们今天就来个三英战吕布,看老况趴不趴下.”

  来之前,徐汇中已经说和法院院长说过此事,当然是一口答应.不过过场还要走一走,这个于扬也是明白的,否则在她这个外人面前不好看.于扬知道自己此刻只要表现得爽快义气就行了,事情都交给徐汇中去与院长切磋.

  这个况得明的酒量还真是好,先是红酒不过瘾,后来喊着假斯文干什么,来白的,于是上了四十几度的,一顿饭吃下来,法院院长与况得明拚得最凶,最后全撂倒,成了难兄难弟,好在他们有司机跟来,拉了就走.徐汇中等他们走后,看看于扬,道:“你原来酒量这么好.”他舌头有点大,但是看得出没醉透.

  于扬也是喝得兴奋,再说还要与徐汇中商量事,便一拍桌子起身道:“走,找个地方继续去.”

  徐汇中看看手表,道:“这时候还哪里有饭店开着门,酒吧都还没开,要不去茶馆.”

  于扬道:“我倒是有个主意,旁边有个超市,对面有家公园,今天天气不错,不如坐公园里喝啤酒.”

  徐汇中一听拍手叫好,抓起包就走,于扬拿了发票跟上.到超市拎一打拉罐喜力,斗志昂扬地杀向公园.找地方坐下,于扬一点不客气地你六罐我六罐,自己先拉开一罐,“舒服,白酒喝得胃难受.”

  徐汇中看着于扬直笑:“还以为你跟个玻璃人似的,没想到和土匪婆一个德性.”

  于扬笑道:“为革命,甘抛透露洒狗血.徐镇长,原来你是那么有来头,今天才知道,失敬失敬.”

  徐汇中又是大笑,道:“有来头有什么用,我的老领导太认真,不喜欢特殊化,所以我才安排到镇长位置,还是代镇长,说是要到基层锻炼过才行.唉,你说我这官当的,好不容易省下十几万钱,还被刘局坑了,我可是指着这钱每月的利息给老娘治病呢.我媳妇都埋怨我不会抓钱,但是我怎么抓,才好不容易动动高利息的脑筋,就给陷进去了.看来我和钱没缘.”

  于扬道:“说实话,那天你在金行长办公室里说出这个数目来的时候,我还真是吃惊.不过看你那么急的样子,看得出是辛辛苦苦的血汗钱.徐镇长,你母亲治病要多少,我先垫上,反正我这儿不是很紧.”说完,见左右无人,就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.

  不想却被徐汇中一把推回来,“你请客吃饭我会到,象今天一样送个小礼物,我也不会拒绝,红包就算了,我还没那胆,我才三十二岁,我要前途.再说,这么久电话打下来,我知道你也是个性情中人,何必搞得这么俗气的,收回去吧,否则兄弟没得做.”

  于扬非常吃惊,把钱收回包里,才道:“金行长也说他最看重前途.”徐汇中笑笑,“前途,你知道前途意味着什么?这个我在老领导身边看多了,前途是好东西.”

  于扬非常认同,与他撞了下罐子,道:“其实你这路子还是走对了的,跟在领导身边,在办公室里做,上面都是比你大的官,想做出什么业绩来显示自己的能力都不可能,辛苦是你的,功劳是领导的.现在到地方上转一转,成绩单上就有明明白白一目了然的数据了,还不是曲线救国?”

  徐汇中道:“呀,我说你这奸商怎么懂官场的那一套了?说得头头是道啊.我刚开始时候也是想不通,后来老领导与我一说我才知道,感情要我拿政绩出来他才肯名正言顺地提拔我啊.这好办,刘局这件事就是老大难问题,这件解决掉,我可以上报一个成功了解国有资产转制遗留问题.”

  于扬此刻啤酒下去,人也很狂,笑道:“徐兄有所不知,这个奸商是天下最会察言观色的人种.”

  徐汇中听了也笑得很开心,道:“小于你有所不知,这个官僚也是天下最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种,今儿我们倒是要较量较量,看谁的段数要高一点.”

  于扬仰天而笑:“先人板板,我打小就已经知道一条公理,那就是民不与官斗.可别把奸商们的辉煌经历折堕在我手里才好,不干.”

  徐汇中问:“好歹我也是学中文出身的,你这先人板板是什么意思?”于扬得意而笑:“你这中文是白读了,先人板板是祖宗大人在上的意思.不懂了吧?”

  徐汇中也是哈哈仰天大笑,道:“你这人看着倒是洋腔洋调,象是个见过世面的,不想说话行事还是抱着南方小村落的陈规陋习,一点不开化.现在连香港人的普通话都在日新月异了,你却还是抱着小村土话不放,保守得很啊.”

  于扬被他一口气噎住,酒后的脑袋一时不好使,便拿眼睛斜斜白了一眼,却见徐汇中得意洋洋地笑着灌酒,放下铝罐还潇洒地朝下一挥,意思是里面没了,随后双指使力,铝罐尖叫一声吃瘪.于扬忽然觉得徐汇中这是在那这铝罐说事儿,讥讽她于扬此刻也没话说了,只有吃瘪.于扬心头倒是有几句尖酸刻薄的,但是再醉也是知道对方的身份,现在还不是放肆可以乱开玩笑的交情,只得道:“妈妈的,我早说过民不与官斗,不甩你.”

  徐汇中“咯咯”地笑,人这一喝醉酒,平时不见的样子都冒出来了,倒是亲切可爱.他下手快,六罐啤酒一会儿就完,于扬还有一半,见此他毫不犹豫就伸手过来抢,嘴里还叨唠着:“民不与官斗,所以你这一罐就给我吧,我好心帮你消灭.”

  于扬扔给他一罐,懒得与他争.抬头看天,见灰朦朦的一片,地上也是灰朦朦的,树都还没抽芽,只有柳树稍有绿意.徐汇中忽然道:“你的钱准备好了没有?”

  想到来前于士杰的承诺,于扬心里非常有底气地道:“有的,都准备下了.还有,我本来不是说只吃带设备厂房的那块嘛?这会儿还是全拿下吧,我想来想去觉得不能因为我贪方便给你添麻烦,你说得对,刘局的这块地是你镇里国有资产转让最后一条尾巴,要割干脆割得痛快一点,大家都方便.”

  徐汇中听了点头道:“你吃下整块的,我工作也方便点,否则总是不理直气壮.既然这样,厂房已经折旧得差不多了,就免了你的钱吧,就只算地块的,不要跟我讲价,已经最低了,否则我没法向上交代.土地转让是最敏感的.”

  于扬点头道:“徐兄的处理是不会错的,不过徐兄,你下手也太快了点吧?不怕我出尔反尔?”徐汇中笑道:“你什么时候看见孙猴子在如来佛的掌心里变出花样来过?”

  于扬也笑,道:“也是,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.咱敬土地爷一杯.”

  三种酒夹着喝,还真不是玩儿的,虽然还是强烈要求走回宾馆的,脚步也感觉分外轻快.但是回到宾馆就一头栽倒床上,人事不知.不知睡了多久,电话进来,于扬懒得接,翻个身继续睡,但是电话铃声却是不依不饶地断了又响,响了又响,只得扶着痛得欲裂的头接过,“什么事?”

  “于小姐,我已经到宾馆半天了,你究竟准备怎么安排我?怎么手机一直不接,好不容易问到你的房间,敲门你也不开?”于扬脑袋昏沉沉的,闻言问道:“你是谁啊?”

  “我谁?你替谁订房了?我莫律师,我什么地方吃饭?”

  于扬艰难地起身打开床灯,一看时间是六点半,晚上还是早上?“哦,莫律师,我中午喝多了,吃饭你自己解决吧.对不起,我继续睡.”说完就挂了,压根儿忘记与莫律师有约在先,他在出差时候的饮食由于扬负责照管.

  摇摇晃晃起床倒杯水喝,但是太烫,只有等着,顺便摸出手机搁床头,翻开一看,全是莫律师的未接来电.也不去管他,只想着快点喝下水睡觉.但是老天一般是喜欢与人斗享受无穷其乐的,才放下手机,手机就叮叮当当唱乐起来,一看是周建成的,老大不愿地接起.

  “小于,怎么回事?你怎么接待莫律师的?饭都不安排他吃?”

  于扬此刻再浑也想得到莫律师向周建成告状了,气得一下清醒不少,什么鸟人.便道:“中午和法院的吃饭,没想到他们院长也来了,我能不喝吗?不光荣一下明天还怎么办事?周总常往这边跑还不知道他们这儿的规矩啊.”

  周建成立刻转了方向:“什么?他们院长也来了?他怎么说?会不会给我们便利?”

  于扬道:“我昨天到他们最大的百货店买了三张储值卡,每张两千,中午给他们一人一张,院长,和两个经手法官.他们既然收了,话也说得好听,应该问题不大.不过周总,我担心这么操作我担不下来,干系太大,责任太重,还是你过来主导全局吧.我到了两天了,刘局也没找上来过,可能她现在管自己也来不及了.”其实三张卡是给了院长,况局,和徐汇中.

  但是于扬嘴里越是埋怨压力大,顶不住,要周建成自己来,周建成却是越放心,何况这下莫律师怒气冲天地打电话来讨伐于扬,两个办事人之间出现龃龉,不正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吗?他当然还要稍稍挑拨一下的,“小于,莫律师是来替我们办事的,你怎么说也不能慢待了他,我暂时不过来,如果你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.今晚不管怎样你还是去和莫律师吃顿饭吧,工作第一天,不要这么率性.”

  于扬毫不犹豫就道:“他又不是三岁小孩,吃饭还要我照看着吗?往后日子还长着呢,难道我得天天对牢他这张脸吃饭?周总,我今天喝了三种酒,头都裂开了,哪里有力气陪他吃饭,我是没办法了.他不会自己吃饭随他去,我管不了.”于扬来之前已经考虑过与莫律师的关系,总觉得如果是铁板一块的话,会招老板怀疑,所以也早就想过怎么闹点不伤原则的小矛盾,不想这回歪打正着了,也好,那就继续拧下去吧.

  周建成此刻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,只是道:“小于,你这就是小孩子赌气话了,你在外面代表的是我,是公司,千万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.莫律师是我们现在的依靠,你把他当工作来对待,当最难缠的客户来对待,你自己看着办吧.”

  周建成也没多说,就放下了电话,于扬心想,什么工作,叫我当莫律师这个鸟人的三陪吗?不过就是一顿晚饭,告诉他了自己喝醉了,他应该也听得出来,还这么急着告状的,真是没男人样.不过这个电话一打下来,水倒是凉了一点,可以喝了.满足地喝下,舔舔干裂的嘴唇,正想睡觉,手机又响.于扬心里暗暗诅咒,要还是莫律师的话,哼哼.一时脑子混沌,倒是想不出恶毒的咒语来.不想却是刘局.这下周建成没有唤醒的那一部分脑细胞也全都活了过来,投入紧张运行.正主儿终于来了.

  “小于,你说你这会儿在哪儿?”

  于扬忙说了声:“哎哟,是您哪,等一下,等一下,我找个信号好的地方.”说完把手机拿开,等了一会儿才“嘭”地一声把洗手间门关上,这才又道:“大姐,是你吗?刚才律师在那儿,我不方便讲.要是给周总知道我向你私通消息,那就完了.”于扬不愿意在刘局面前担起责任,就只有尽量把责任往周建成那儿推,力争脱清自己.

  “那么说你们是真的要打官司了?”刘局的话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.

  于扬想像得出刘局现在铁青的脸色,换谁这时候都不会有好脸色,没人愿意打官司,“是的,我昨天接到通知说叫我陪律师过来,因为我熟悉这儿.我忙给大姐打电话通知您,但是电话一直接不通,只好发了个短信,指望大姐能看见.还好还好,总算没做错.”不管刘局现在有没有兴致听这个,她都得把自己撇清,所以只有反复强调.

  刘局沉默了一下,道:“你住市里还是县里?”于扬道:“住市里呢,律师讲究着呢.”刘局道:“周建成想怎么办?他住哪个房间?”

  于扬道:“周总没来,全权委托律师在办.这案子我没参与,我只负责安排律师的生活起居,不过会一直跟着他们走的,明后天什么的到法院去了后应该会知道一点的.”

  刘局道:“这龟孙子有胆打官司怎么就没胆过来了呢?你帮我转告他,官司只管打,想执行,没门.”

  于扬轻道:“大姐,其实你给周总一个电话,大家把事情讲明了,何必还打官司呢,时间不急,即使受理了,也是可以撤诉的啊.都那么多年的交情了,何必走到公堂上见的.不过这是我孩子气的想法.”

  刘局淡淡地道:“再说.”便挂了电话.

  不过于扬听她说话有点虚,不知是心虚还是身体虚,但也从“再说”里面听出,刘局是不会打电话给周建成的,因为这时候打电话无疑是缔结城下之盟,她注定吃亏,不过于扬想,最主要的怕是刘局不愿意低声下气吧?这人就是这点怪,当杨白劳的比黄世仁还牛气.否则知道打官司的消息了,也不用给她于扬来电话,直接找周建成不就得了?看来她也是穷途末路英雄迟暮了.

  于扬不打算这会儿就把刘局的威胁告诉周建成,否则没法解释刘局从什么渠道知道这个消息的现实.准备明天这个时候再找周建成传达.

  第二十八章

  因为诉前保全,刘局的公司给法院贴了封条.虽然大门口的封条被不知什么人于深夜揭去,但是里面车间设备上的封条张张都在,上面都敲着法院的红章.

  事情告一段落,于扬等人回家,但是于扬不愿意与莫律师同行,带上徐汇中给她的国有资产转让的有关资料准备乘火车回家.与人相处,最能在出差时候看出人的本性,莫律师这人在小处非常计较,尤其是在钱上面,从没见过他自己掏钱付过一次出租车费的.居然有一次他自己打出租回来,正好看见于扬经过,也是要于扬替他付了,于扬觉得这个人很不可思议,所以不喜欢搭理他.

  没想到晚上的火车,早上却接到刘局的电话,约于扬在公园里见面.于扬想了好久,觉得这个还是说了吧,或许周建成以后也会知道,瞒着他反而不美.便给周建成打电话说如此这般.不想周建成大声道:“你们既然约中午,你设法拖住她,我过来见个面,当面谈好,省得打官司,我可以撤诉.确实执行是一个问题,她这个地头蛇应该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壮.”

  于扬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,一时愣住.如果给他们见了面,并且谈好了私了,那么徐镇长那边的借款怎么办?难道得自己垫了吗?这个垫一下倒是无所谓,但是金行长那边的欠款也难了.以后自己如果入主这个企业的话,金行长是一定要用到的,所以即使他不提,现在也得替他考虑到.而且还不知道他们会商量出什么结果来,要是两人达成妥协了呢?那自己岂不是如下棋一样,一着错,着着错了?但此时革命尚未成功,周建成尚是她老板,她也只有婉转地道:“周总,我尽力而为,能拖住多久是多久.但是这样一来可能会因此失信于刘局,让刘局对我也一起敌视,我再过来办事会遇到蹲狗笼等待遇,不过最主要的是,刘局将废弃我这条现存的唯一与周总通话渠道.”

  但是周建成道:“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,即使我们把她的设备争取来了,但我也不敢在她的地皮上用那些设备,只有拆了卖掉,或者运回来.不管怎样,可能的话,我还是要与她见个面,面对面把话说了,即使谈崩也算是尽力了.你安排一下,我立刻就动身过来.”

  于扬明白,周建成眼里主要的还是那笔钱,她于扬若因设局让两人见面而得罪了刘局,导致刘局背后对她下黑手,这目前是不在周建成的考虑范围内的.所以只有自救.她也不愿意现在就得罪了刘局,刘局现在还没死透,还有能量,她要是真的生气豁了出去,自己这一块也是没有好处的.再说以后还要在这块地皮上混呢.便对周建成道:“好的,我随时给周总短信.”

  刘局指定的公园便是那天与徐汇中一起喝酒过的地方,但是那天的记忆早随着酒精化光了,只有旋来旋去找刘局说的那块纪念碑.问了几个人才在一块非常僻静的地方找到,而刘局已经等在那边.

  一见面,刘局反常地与于扬握了握手,说声“难为你找到”,便拿一双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于扬.于扬也飞快地看仔细了,刘局以往神采飞扬,五六十年代妇女干部似的一张脸,如今可见明显的松弛,尤其是眼角嘴角,皱纹都是愁苦地向下挂,看得出她最近被焦虑折磨得走了人形.于扬不说话,坐到刘局身边等她说话.

  刘局过了好久才问了一句:“周建成想干什么?”于扬跟她实话实说:“周总想着您还他的货款,如果您手头紧张的话,可以用设备来抵.”

  刘局道:“我的设备给他了,我还怎么生产?”

  于扬听了心里直翻白眼,你怎么生产,你现在还有流动资金用来生产吗?欠钱不还,还责怪别人讨钱,还真有点强盗逻辑的味道了.这会儿都是真心真意替周建成头大了.但还是保持好态度,微笑道:“大姐,官司也已经进入程序了,你做好准备没有?”

  刘局却是冷笑一声:“我活这么大,什么官司没见过,周建成要打官司,可以,我给他两条路,一,今天他打赢了,我明天上诉,我跟他拖到底,看他耗不耗得起这个时间精力金钱,律师费都要付死他,他以为官司是容易打的吗?二,最后我抗不住了,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办法执行不.什么东西,我看着他长大的人,想老娘头上动土?还说多年老关系,也不知道商量商量,我还会赖着钱不还?我什么人他打听清楚过没有,即使局里下岗工人的钱,我也是一分不差白送他们的,我会赖他的钱?笑话,天大的笑话.”

  于扬只差一点佩服得五体投地,什么叫贼喊捉贼,这就是,又一次同情一把周建成.不过她提出的这两条路的前一条还真是不得不防,否则官司旷日持久,她于扬得手了也无法开展生产,那么大笔的借款陷在那里不能动,光利息就得把她掐死.才要说话,却听刘局狠狠地道:“我去个厕所.”于扬看着她急急走向公园里掩映在树枝中的厕所,心里一动,看她那牛拉不回的架势,或许让周建成来见面也没事,或许还可以激化矛盾.有时候矛盾爆发的时候反而是解决问题的耗机会.便给周建成发了个短消息.即使他在飞机上,下飞机他总会开机的,这个时候周建成可倚仗着手机呢.

  等刘局出来,于扬对她说:“周总在北京,他想见您,但是怕您不见他,如果可以的话,叫他过来?”

  刘局冷笑道:“他还有脸来见我?他搞得我有家没法回,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,他还敢来见我?”

  于扬忙道:“是啊是啊,我记得小时候有句诅咒人的话,说你要怎么怎么,叫你吃官司.虽然现在打官司正常得很,法院开庭还要排班轮候,但是大姐不一样,什么道理不能说呢?非要借助第三方.好像就是在告诉别人,大姐这人讲不进理,不采取强制手段不行似的.想想是过分.”于扬想来想去,估计刘局最不能接受的是官司强迫着她必须面对现实,便干脆添油加醋说出来,干脆给他们两人关系的创口上撒把盐,叫他们的关系彻底断裂了才可方便她于扬行事.于扬虽然觉得这么下暗手很不光明正大,但是不下手段怎么可能谋得自己想要的结果?别说他们耗不起,她于扬还要比他们心急呢.再说这两个也不是善角儿.

  刘局听了点头,严肃地道:“可不是.嘴巴是拿来做什么用的,说话呗.做人不讲道理,比畜生还不如.”边说边激动地舞着手,手臂拉长袖子收缩之际,于扬忽然发现刘局手腕上有道紫红的痕迹,这个颜色于扬熟悉得很,当初那个吴总使蛮在她手碗上留下的也是类似颜色的乌青痕迹.看那颜色,还是新鲜得很.刘局那年纪自然没有人会见色使蛮的,难道她遭了谁的拳脚?讨债的?难道还有比周建成更棘手的债主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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